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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1戲言成讖,癡心寄萄枝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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爆炸中。

這種大手筆的連環大爆炸,在龜茲夢落江南畫舫上,他和小狼就曾經經歷過,一路上他根據各地分舵相繼陷落的消息暗自分析過,應該是照霆帝自己將計就計,借著各方勢力對他的明暗刺殺,亂上加亂,故意毀滅一切會對他江山永固造成威脅的勢力。

此刻的動靜,大概也是照霆帝的意思?看來,他是急於將他們父子逼上死路,連最後一處容身之處都不肯留下。

他立即起身:“父親,可能是照霆帝派來的人馬,我們快帶著小狼和孩子撤離這裏。”

方晞驚呼道:“兩個小家夥一直和下人們在屋子後面的林蔭中玩,也不知道那些下人裏邊有沒有照霆帝的內應?”

“父親,你和小晞先與小狼一起撤離,我去找孩子。”方曜說完已經快如一道白色閃電,沒入屋後林蔭深處。

方震道:“你去協助你哥哥,我帶小狼殺出去。”

“嗯,爹爹你小心一點。”方晞的身影剛剛消失,樓上沈睡的小狼已經被爆炸聲驚醒,慌忙穿好衣裙出來,飛落到方震身邊。

一直在天空盤旋的蒼鷹南卡見到小狼出來,立即一聲長鳴,俯沖而下,小狼飛上鷹背,輕拍它的腦袋:“兄弟,救小天和小暖去。”

方震也飛身上了自己那匹神駿異常的馬背上:“你不用擔心方曜,他會帶著孩子安全離開的,快走!”

大爆炸聲中,滿天石雨殘枝紛飛,火光沖天,箭矢如雨而來,鋪天蓋地的喊殺聲裏,梵清塵和明月姬,度難鬼母和德措吉,也都趁虛而入,殺奔這裏。

一直暗中追隨著方曜的布達拉宮高僧們,也顧不得想要滅葡萄園的究竟是誰,吶喊著也沖進來與成千上萬的鐵騎廝殺起來。

再說方曜趕到屋後葡萄與紅提最繁盛的那片濃蔭中時,淩天和凝暖正被兩個大漢挾持在懷裏,森寒的刀刃就架在他倆的脖子上,只要他稍微上前一步,手起刀落,兩個孩子就會死於非命。

兩個大漢身邊,是幾十個黑衣高手,一個個嚴陣以待。

陪著孩子玩耍的幾個下人,早就橫屍在地,只有一個還活著,站在了那些黑衣人身邊。顯然,那個人就是照霆帝的內應。

“方曜,想要孩子的命,你就自我了斷。”為首一人道。

“我死了,孩子還能活命嗎?”方曜淡淡回答,試圖往前靠近一點。

架在兩個孩子脖子上的刀頓時沈了沈,幼嫩的脖頸上有血珠子沁出:“上頭有令,只要方曜你肯拿命交換,我們就不會傷害這兩個孩子。”

方曜心裏一動,是了,照霆帝再肆無忌憚,只要他對小狼不死心,他就絕不能殺死小狼的親生孩子。那皇帝真正想除掉的,無非就是他方曜,夏存,江野和沈頎這四個對小狼最是不死心的男子。

他微微一笑,手摸上腰間佩劍,他的成名絕技是七殺羽,這把斬金斷玉的寶劍,他從來沒有用過,世人也都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劍術,覺得他佩劍,可能只是為了裝飾用的:“好,我若了斷,你們要善待孩子。”

長劍出鞘一半時,璀璨鋒利的劍氣,就已經映照得秋日的陽光都寒冽起來,當劍刃全部拔出來,眾人只覺眼前白亮電光一片一閃而滅,當身首分離後,所有人才驚駭的發現,自己已經變成無頭屍體,栽倒在地,頭顱咕嚕嚕滾落地上,血水也才轟然從脖頸中噴射而出。

快!太快了!天下間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樣快的劍法,一出鞘,眨眼時間都不到,就將在場三四十個一流高手,全部斬殺!!

怒血噴濺中,方曜已經飛身掠過,一手一個,抱起兩個被血腥嚇呆了的孩子,在滿天箭矢中疾飛躲閃。

方晞早已經召喚來自己的坐騎金色巨雕,急沖過來,一邊揮動鈴索撥打箭矢,一邊俯身道:“哥哥,給我一個孩子。”

方曜揮手將淩天拋給妹妹,一邊一劍揮出,血光怒濺,倒下十幾個黑衣高手。

方晞綽號修羅王,最是喜歡血腥屠殺的場面,不過現在情勢危急,救孩子離開要緊,她沒有時間殺入敵叢,只得遺憾的催動坐騎,飛向青天深處,遠遠避開滿天箭矢。

方曜則是禦風淩虛,足不點地,勢不可擋的抱著凝暖沖殺出去。

這時,方震正陷入梵清塵和明月姬的包圍中,度難鬼母和德措吉也包抄過來,與兩大邪教主一起大戰武帝。

方震雖然是中原武林公認的第一高手,可是他前段時間中毒後身體已經嚴重虧損,此刻以一敵四,迎戰四個一等一的絕世高手,怎麽可能招架得住?

小狼本來已經乘著南卡飛入高空,可是看到方震被四大頂級高手圍困,立即又折返回來,跳下蒼鷹的背,加入戰圈。

方震低喝道:“真是胡鬧,還不快走?!”

“叔叔,我們一起共進退,我小狼可不懼一死。”小狼內力不強,全仗著身法靈活,招式天馬行空不落痕跡,出其不意,隨心所欲的變幻奇招,雖然不至於傷敵,敵人一時間卻也奈何她不得。

尤其是度難鬼母和德措吉,奉命要留著小狼和方曜的命,不敢對她下手太毒,而她,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的性子,只要對方沒有將她徹底制服,她就一定會拼命到底。

有她這麽不要命又狡黠靈滑的打法,暫時起了些作用,終於堅持到方曜飛身來救。

7死神重傷,觀音一笑殉葬

7死神重傷,觀音一笑殉葬

飛身從父親身邊掠過,他已經將凝暖放在父親懷裏:“父親快走,我來解決這幾個人。”

知道兒子的實力,方震立即仗劍策馬,逆著滿天飛箭沖殺出去。小狼略一猶豫,抵不過方曜淩厲的目光,只得也乘著南卡跟隨方震一起逃逸。

“小狼,我收拾了這幾個家夥就與你們匯合,你要跟著我父親,不許出事。”方曜飛身半空,擊擋箭矢,護著她逃離射程範圍,這才飄然而下,七殺羽宛如七道炫亮彩電,狠厲無情的殺向梵清塵等人。

他們這五個絕頂高手兵刃揚起的沛烈罡氣,使得方圓十丈之內,風雨不透,滴水難進,那滿天飛蝗般密集的箭雨都在十丈外掉落,沒多久便密密麻麻落了一米多厚。

誰也想象不到,方曜的功力竟然已經到了這般強盛境界,只是一招,就化解了他們四人聯手的攻擊,當他再次出手,要決然將他們全部絞殺時,他看到了度難鬼母愕然而困惑的目光。

他不知道度難鬼母在錯愕什麽,但是卻不由自主想起拉姆拉措湖,她與班丹拉姆女神聯手滅掉滿湖變異玄靈蟲的情景,如果沒有她的鼎力幫助,滿湖優陀羅就會毀滅殆盡,小狼就絕不可能覆活。

自己欠她一分情,此刻,不該對她下殺手吧?盡管他知道,她是奉命行事,必須保護小狼,可是只要小狼是因為她的出手,才得以順利覆活,自己就該還鬼母一個人情。

這麽一想,他立即撤招,想要留她一命。

然而高手過招,時機稍縱即逝,他稍一猶豫,就給了梵清塵和明月姬偷襲的機會。

他只覺胸口一痛,明月姬的劍已經刺穿他的胸膛,而梵清塵的鶴羽扇,也狠狠切入他後背,大小十六根長九寸五的扇骨全部沒入他背部。

明月姬拔劍,準備再刺時,已經被度難鬼母擋住,對打起來。

德措吉也瞬間改變立場,與梵清塵對決,殊死搏殺起來。

佛主鶴君必須借助於方曜的身體寄魂重生,他們絕不能讓他就這麽死了。

方曜前胸後背血如泉湧,扇骨和利劍上所塗的劇毒和邪蟲,也在瞬間侵入體內,他眼前發黑,踉蹌數步,勉強穩住心神,手指疾點,以極其強勁的內力強行封住全身大穴,阻斷毒素蔓延和邪蟲侵蝕。

就在這時,強勁的疾風撲天而下,紅色巨影從滿天箭矢中閃過,一個白色軟甲的俏麗身影飛下來,一把攬住方曜,將他拋向火烈鳥的背上,然後仗劍殺向梵清塵和明月姬。

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的方曜依稀看到那好像是融月觀音樂融,他想要掙紮著飛下來,火烈鳥卻已經載著他沖天而起,眨眼消失在遠處。

看著火烈鳥載著他逃離,樂融微微一笑,徹底放下心來,她的武功與梵清塵等前輩高人自然無法相提並論,不過她並沒有打算活著離開。

既然無法得到方曜的一顧,她寧願為他一死,讓他欠著她,記著她,總好過被他膩煩,被他親手殺掉。

只要往後的歲月裏,他偶爾能夠想起她曾經存在過,她便比那些死在他手裏的女孩子們要幸運多了。

當明月姬將她一劍穿心時,她唇邊甚至泛起一絲微笑,就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。眾人都是為之一楞,不明白她為什麽如此奇怪,難道死亡是最美妙的享受嗎?

抽出長劍,一腳踢開樂融屍體,明月姬道:“梵教主,我們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,不知道是誰這麽大手筆,一路上處處都是摧毀一切。”

“的確,這半月來西域各地所有勢力龐大的組織都被連根拔起,就連武帝方震和死神方曜這父子倆手中的勢力也都被摧毀,這世上誰能有這個實力?”梵清塵沈吟道:“除非是皇帝,難道,照霆帝的目的是剿滅方震父子?”

“何止是方震父子,還有元帥夏存,敗帝江野,恐怕都在被清除之列。”度難鬼母冷笑。

明月姬驚嘆道:“這個照霆帝的醋意還真是強烈,能被帝王如此看重的女子,真是讓人羨慕,但不知這個女子是誰?”

“小狼。”度難鬼母冷冷回答。

“小狼?武林魅名聲不佳,堂堂帝王能看上她什麽?”明月姬十分不理解:“這些男子,哪一個不是天下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男子,怎能都為這樣一個女子著迷?”

“閉嘴,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這個女子的名字。”梵清塵冷冷瞥了她一眼,轉身向方曜逃逸的方向追去。她趕緊收斂起疑惑,緊隨其後。

度難鬼母和德措吉憂心忡忡對望一眼,也趕緊冒著滿天飛箭向前沖殺。但不知方曜能否堅持住,受了那麽致命的傷,又被邪蟲和劇毒侵蝕,恐怕兇多吉少。

如果方曜難逃一死,他們的佛主也就重生無望,那麽他們這些誓死追隨他的信徒,還有什麽希望?

喀納斯湖北面白雪皚皚的奎屯山,萬木爭輝,金黃、殷紅、墨綠各呈異彩。

方晞方震和小狼帶著兩個孩子,正隱藏在苔蘚遍生,林木繁茂的密林中,等待著方曜的到來。山腳下,大規模的騎兵正自沖向這裏,近千人如果搜捕過來,他們想要順利逃出去並不容易。

方晞和小狼不肯乘著通靈的金雕和蒼鷹各自逃命,一定要與方震和方曜共進退,沒辦法,金雕和蒼鷹只好收斂起翺翔九天的能力,躲藏在密林高處。

眼看搜索的人馬離得越來越近,已經到了半山腰,方震低聲囑咐道:“方曜功夫不錯,按理說這個時候早該追上來了,可是他遲遲沒有趕上來,我留下接應他。你們兩個一人一個,保護好孩子,先行離開這裏,迂回到湖畔的地下冰河密道中。”

方晞不放心的道:“爹,你身體近來不太好,不能一個人冒險。”

“你忘了是誰在眾多高手手心裏救出你哥哥了嗎?”方震問。

方晞低頭道:“是爹爹你。”

“相信我的功力,我一個人行動要方便得多,也可以引開敵人,給你們四個制造機會擺脫追兵。”

淩天知道這個爺爺和姑姑並不怎麽喜歡他和妹妹,平時他倆就不怎麽依戀他們,此刻生死關頭,他才感覺到,他們和叔叔一樣,其實也在乎他和妹妹的死活,不由感動道:“爺爺,我們一起殺敵逃命不是更好嗎?”

凝暖也說:“就是呀,人多互相有個照應,爺爺,我們不要分開。”

“人多目標大,不容易避開大規模的搜索。”方震說著摸摸兩個小家夥的腦袋,提劍飛掠下山。

小狼和方晞無奈,只好一人一個背起孩子,示意南卡和金雕向他們相反的方向展翅飛去,吸引官兵們的註意力,然後她倆飛速借著茂密樹林的掩護,向山的另一邊飛奔。

在山腳處,她倆四顧無人,小心翼翼掀開入口的掩飾物,跳下去後,又將洞口覆原,然後向前狂奔。

那條密道是由某一條冰川融水的地下河道,秘密挖掘改建而成,密道覆雜幽深如迷宮,在離喀納斯湖五十米處,有一個近百平米的密室,裏邊一應東西俱全,是武帝很多年前就備下的退路之一。

不過那地下河水是冰川融水,其寒無比,走進裏邊,到處是森森寒氣,冰霧彌漫,女子不適宜長久留在那裏,身體虛弱者也不適宜久留。

小狼和方晞很快就背著淩天和凝暖逃入密道,沿著森寒無比的地下水,蜿蜒前行十多裏,潛入密室,好在密室中放置著各種生活必需品,他倆趕緊拿來厚厚的衣物將自己和孩子都包裹起來,然後靜靜等待方震與方曜的到來。

方震在高大茂密的原始密林中時隱時現,將絕大部分追兵都吸引過來,逗著他們一直追到冰川閃耀的山巔,然後他以極其快捷的輕身功夫一晃就徹底消失在叢林中。

這些騎兵在山中的優勢盡失,無法騎馬,速度哪裏能和天下第一高手的武帝相提並論?繞來繞去,他們累得半死,卻連方震的影子都找不到了。

方震正自在叢林裏疾速飛掠,忽然聽得天上火烈鳥的鳴叫,擡頭看時,無數血點濺落在他臉上,那鳥背上的人似乎昏迷了,飛鳥一個急速盤旋,躲避林中密密匝匝飛起的箭矢時,不小心將那人摔落下來。

方震一飛而過,眨眼就遠去數百米,忽然心裏泛起強烈的不安,他略一遲疑,又折返回去,躲過幾輪冷箭,只見那火烈鳥已經被無數箭矢穿透身體,變成了刺猬似的。

而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,正掛在高高的樹梢,在風中搖搖欲墜。

眼見無數箭矢沖那人射去,方震忽然看清那人的臉,那血淋淋的人正是自己的兒子!

他快如閃電飛過去,長劍疾揮,蕩開所有箭矢,抱起方曜,足尖一點樹梢,避開又一輪密集箭雨,沖天飛起。直到遠遠甩開那些追兵,才再次落入密林深處,簡單處理了一下方曜的傷口,止住洶湧不止的血流,然後沖向山腳。

絕大部分追兵此刻還在山巔往下趕,山腰有十之二三的追兵也被他甩掉了,沒多久,他便如入無人之境的到了地下密道的入口,進去後,從容消弭掉痕跡,然後全力奔向河道最深處的地下密室。

見到他這麽快便趕來回合,小狼和方晞都是大喜過望,然而當她倆看到身上已經被血染透的方曜時,無比驚得倒退幾步,不敢置信,兩個孩子更是嚇得哇哇大哭起來。

方晞趕緊捂住他倆的嘴巴:“噓,都閉嘴,萬一被密道上面路過的追兵聽到,我們今天就兇多吉少了。這密道離地面只有十米左右。”

兩個孩子立即閉嘴,卻都是眼淚汪汪的看著方曜。

小狼緊張的湊到方震身邊,伸手去探方曜鼻息,還好,還有微弱的氣息,她稍微松了口氣:“為什麽會傷成這樣?那個梵教主和明月教主,都絕不可能是方曜的對手。”

“我也不清楚,”方震快速查看方曜的傷勢:“看得出,他就是遭了梵教主和明月姬的毒手。”

8寒毒入體,小狼以命換命

寒毒入體,小狼以命換命

扶著方曜坐起,方震將手掌抵在兒子後背上,以渾厚內力替他逼毒,堪堪壓制住毒素擴散,便開始小心翼翼為他清除後背切進去的十六柄扇骨。

那樣深的可怖傷勢,使方震對梵清塵這將近二十年的忠心追隨徹底看淡,情知自己與梵清塵,因為各自兒女的生死,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情誼了。

足足搶救了兩個時辰,方震元氣耗竭,不得不暫時停下來休息一下。小狼正想接著運功救治方曜,卻被方晞推到一邊:“閃開,你功力遠不如我,別擋在這裏礙事。”

父女兩個輪番全力搶救,直到晚上,才見方曜勉強睜開眼睛,他無力的看了看所處的環境,頓時明白是在最後的退路喀納斯湖畔地下密室中。

看看自己一身血汙,他虛弱開口道:“父親,我得洗一下。”

“你不要命了嗎?你的傷口太深,心臟已經被洞穿,後背也有三分之一地方肌肉全部被扇骨切開九寸半深,不能沾水。”方震喝斥。

“太臟了,我必須洗洗。”有嚴重潔癖的他不為所動的堅持。

小狼想要打他,試了試卻下不去手,又氣又心疼的哭道:“你臭美什麽,都這種時候了,還在乎臟不臟,我又不嫌棄你。”

“可我受不了自己這麽臟。”方晞和兩個孩子也是極力反對,見無人讚成,他撐著地面想自己起身去地下河中清洗,無奈全身乏力,根本動不了,稍微一動,痛的他陣陣眩暈,眼前金星亂晃。

見他執意要維持幹凈,方震無可奈何的抱起他走向密室外面河道最深處,將他放入冰寒刺骨泛著蒙蒙冰霧的水中。

方曜闔上眼睛,忍著傷口致命的痛楚,吃力的除去臟汙不堪的衣物,想要清洗身子,卻乏力得擡不起來手臂。

“方曜,你這潔癖已經到了不知死活的地步,該改一改了。”方震直嘆氣,剛要蹲下來,幫他洗澡,小狼抱著一堆衣物走了過來:“叔叔,我來幫他吧。”

還不等方曜反對,她已經解下厚厚的披風,跳進冰冷刺骨的水裏,全身衣裙頓時被冰水浸透,透心寒涼。

看著她瑟瑟發抖又肌骨凸現的身子,方震不便多看,又知道他倆都是最最執拗的性子,根本勸不得,只能嘆息一聲立即轉身出去:“小狼,你量力而為,別凍壞了自己。”

“我知道,叔叔不用擔心。”見他走開,小狼立即小心翼翼抱住方曜,避開他的傷口,將他緊緊抱在懷裏,眼淚洶湧滴落在他胸膛上。

方曜想推開她,卻周身無力,聲音也虛弱不堪,幾不可聞:“小狼,你身子不好,不能浸泡在這冰水裏,快離開。”

小狼沒有回答,趁著他的唇微啟,吻了上去。

傷口太深致命的痛楚和失血過量極度的眩暈,使方曜根本就沒有任何力氣和興致回應她的親吻,任她百般溫存,他卻是漸漸連眼睛都已經睜不開,一直到再度昏迷前的最後一剎那,才恍惚明白了她要做什麽,可是手臂只是微微動了動,他便陷入深度昏迷。

小狼在冰水中凍得神智已經有些麻木,心底深處卻有一個執念提醒著她,他們正處在照霆帝瘋狂的捕殺中,方曜這麽重的傷,靜心調養救治,都未必能救得活,何況這密室不定哪一刻就會被發現,到時候他們必將無一人能夠幸免。

已經有兩次,他倆是在心與身的極致契合中,觸發作為神袛時的力量,讓傷勢痊愈,現在她想試一試,能不能治愈他此刻這樣重的傷。若不行,那就一死陪他去吧。

不顧河水要命的冰寒,她竭盡所有熱情,親吻著他的唇,臉頰,周身,試圖喚醒他,他卻始終昏迷著,身上的傷口處,血一直流個不停,水中彌漫著讓人恐懼的血腥氣。

絕望中,她褪去全身衣物,將他放倒在淺水中,俯身摟住他,將自己的身體與他的緊密契合起來,用盡全力使他那裏挺入自己身體中。

昏迷中的人,根本感應不到她的一丁點熱情和努力,可是她卻不敢放棄,只能拼盡全力,不斷的親吻他,讓他深深進入自己身體裏。

全身都是虛汗,卻越來越冷,不過,方曜終於漸漸有了反應,模模糊糊的意識能夠感應到她在想什麽,做什麽,他想阻止,又抵制不了那種渴望,最後開始回應。

脫力的小狼視線模糊,神智潰散,看不清眼前的人,只是下意識的去觸摸他胸膛上的傷,當感覺到傷口已經悄然開始愈合,一點點好轉時,她緊繃的心弦頓時放下,再也支撐不了,翻身躺在冰水中,隨手扯了一件厚實的衣物想裹在自己身上,誰料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了,暈厥過去,她隨水漂走,那件衣物也浸透了,覆蓋在她的身上。

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,昏昏沈沈的方曜終於清醒過來,感覺自己懷裏空空的,沒有小狼,他悚然一驚,迷迷糊糊的夢境中,他和她,似乎是緊緊契合在一起的,為什麽現在只有自己一人?

坐在刺骨的冰水中,他四下一望,也不見小狼的身影。難道她已經受不了這刻骨的寒氣,回到密室了?或者,她並沒有在自己身體,剛才的一切,都是夢境裏想象出來的?

岸上放著幹幹凈凈的換洗衣物,他立即起身穿好,回到密室。胸口和後背的傷已經好了五成,行動無礙,步履輕快。

一見到他傷勢好轉,清清爽爽的進來,凝暖立即驚喜撲入他懷裏,吊在他脖子上:“叔叔你這麽快就好了?!太好了,大家都以為你活不下去了,抱抱小暖,抱抱我。”

淩天也激動得蹦了起來,抱住方曜的腿:“太好了,叔叔這麽快就好了,好厲害,不愧是萬民敬仰的佛主啊。”

方震和方晞對看一眼,無不駭然,方晞開心的起身道:“哥哥,我還以為你熬不過去了呢,沒想到才半天,你就脫離了危險。”

方曜掃視了一下密室,依然不見小狼,心裏一沈:“小狼沒有進來嗎?”

方震冷聲道:“她不是和你在一起?你受這麽重的傷,她還有心思跳入冰水中與你摟摟抱抱,真是不負武林魅的稱號。”

腦子裏轟然一聲,昏迷中模模糊糊感受到的親吻和親熱,難道都是真的?她竟然用這種法子搶救自己?方曜來不及回答父親不屑的質問,立即沖出密室,奔向外面,沿著河道向下游找去。

方震和方晞預感到不對勁,方晞道:“爹,你照看著他倆,我去看看出什麽事了。”說完緊隨其後沖了出去。

密室離喀納斯湖只有十幾米,當方曜順流而下,游入大湖中,尋找良久,才在一百多米深的湖底找到小狼。她全身已經僵硬,唇色灰紫,幾乎連呼吸和心跳都沒有了。那件暈厥前抓在手中的厚實衣物,也早就沈入遠處水底。

他趕緊脫下外袍裹住她裸露的身體,往回游去。方晞一看到這樣的小狼,失聲問:“她死了嗎?”

狠厲的瞪了她一眼,他一言不發,游回地下河道,進入密室,擦幹她的頭發,將所有厚實的衣物都一件件裹在她身上,緊緊摟著。

凝暖小聲嘀咕道:“叔叔,你抱著一個死人不害怕嗎?”

“誰說她死了?”一直溺愛她的方曜臉色驀然鐵青,厲聲道:“閉嘴!她如果死了,我也立刻變成死人陪她。”

凝暖被他嚇得身子一顫,趕緊趴到淩天懷裏,委屈的抽泣起來,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。

方震忽然想起什麽,立即去角落裏掀開一堆雜物,裏邊竟然是一堆上好的銀絲炭。方晞立即上前幫忙,將炭抱到方曜身邊燃起,好奇的問:“爹,為什麽連這種東西都準備得有?我們習武之人,只要不是重傷在身,是不會怕冷的。”

方震嘆氣道:“阿依努爾沒有習過武,非常怕冷,當年這些東西算是為她準備的,不過我一直沒有狼狽到要退到這裏來避難,而她,也沒有活到需要來密室的一天。”

方曜這才重新開始審視這間密室,的確,裏邊的衣物絕大部分都是女子樣式,什麽鏡臺、犀角梳、首飾匣應有盡有,甚至還有一個精致的鍍金小籠子。

年月久遠,籠子裏只餘下一些小小的動物骸骨,他不由問:“這是什麽?”

“你娘喜歡養些小寵物,這裏邊是一只最為聰明的小鸚鵡,唱歌背詩無所不會,當時我是想,如果哪一天她需要來這裏暫時避難,可以讓這只小東西陪她解解悶。不過沒想到她剛生下你便死了,從來沒有機會來這裏瞧一眼。你娘不在之後,我就沒有再派人來照料這只小畜生,任由它餓死了。”方震幽然嘆息。

方曜心裏一動,大男子主義的父親,一生從不覺得女子和感情比理想重要,對於兩個妻子,他都沒有好好珍惜過,只顧著打拼天下第一。可是他對阿依努爾,未必不是用情很深,只不過他當時為了天下第一的夢想,一直拼殺在江湖上,不願意在幽谷裏陪伴與世無爭的妻子。

他靜靜的看著父親,從他悲涼滄桑的眼神裏,讀到了幾分追思和傷悼,他不由問:“父親,你後悔嗎?我聽說,你和我娘成親三年,你留在她身邊的日子加起來不到半個月。”

“只有半個月麽?”方震有些震驚,仔細回想當年,他帶著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離開曼陀羅園回到幽谷,感念她的溫柔和癡情,與她成了親,可是他太渴望武帝的位置,成親第三天,便義無反顧的再次踏上兇險莫測的江湖爭霸路。

三年裏,他只在春節時回去陪她幾天,剩下的時間,不管她怎麽哀求,他都不肯回來,不想因為兒女情長,誤了平生志。

直到她難產身亡,他得到下人的飛鴿傳書,才匆匆趕回來。等他回去後,她已經被傭人們下葬,他連她的遺容都沒有看到。

後悔嗎?他捫心自問,搖搖頭:“如果可以再次選擇,我還是會先打拼武帝尊號,然後回來陪她。”

9質疑當年,夜探敵軍大營

9質疑當年,夜探敵軍大營

聽到父親的答案,方曜沒有再說一個字,只是默默抱緊小狼,一只手探入她貼身衣物裏,淳厚內力源源不斷輸送到她身體裏,再加上銀絲炭的熾熱溫度,漸漸的,小狼體內的寒毒散發出來不少,她終於恢覆了幾分清醒。

當看到方曜端坐炭火邊,如以往那樣風姿絕美,自己正躺在他懷裏,她虛軟的一笑,放心闔上眼睛。

“小狼,還冷嗎?”他問。

小狼疲累無比的略微搖了下頭,後背他掌心緊貼著的地方,暖流綿綿不絕散逸到周身各處,很是舒服。唯有小腿和胳膊冰寒刺骨,一陣陣抽搐般的涼痛,似乎寒透骨髓。不過怕方曜心生不安,她不想說出來。

兩個孩子畢竟年幼,烤著煦熱的炭火,沒多久便睡著了,方震和方晞則是各懷心事,無法入眠。

這個小狼實在太像阿依努爾了,除了性格,哪裏都一模一樣,盡管方震很討厭兒子對她的迷戀,卻無法排斥小狼。難道只是因為她太像阿依努爾?

看著沈默的方曜,和臉色灰敗,氣若游絲的小狼,他心頭止不住又湧上一種錯覺,覺得方曜根本不像是他方震的兒子,而這個小狼,才是他和阿依努爾的孩子。

雖然民間有外甥像親舅舅的說法,但是,女兒像自己的母親,不是更加有力的常識嗎?方曜與他和阿依努爾沒有任何相似之處,反倒是這個小狼,怎麽看,都有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血緣召喚般,盡管知道她聲名狼藉,他還是忍不住想親近她,接受她。

當年他得到阿依努爾死訊,匆匆趕回來時,她已經下葬三天,留給他的只有啼哭不止的兒子和一群誠惶誠恐服侍兒子的下人們。

當時,他悲痛愧恨她的死,心疼擔憂兒子的孱弱哭鬧,根本沒有精力懷疑什麽,現在,看著方曜懷裏半睡半醒虛弱無比的小狼,方震忽然泛起強烈的疑問。

當初墳墓裏下葬的,真是阿依努爾嗎?那個才出生幾天的兒子,是她生下的孩子嗎?

沈默的方曜清冽冰冷的目光從方震臉上掃過,冷冷提醒道:“父親,你不覺得一直這樣熱切的盯著小狼看,於禮不合嗎?”

方震氣得差點背過氣,拳頭握得嘎嘣響,好一會才按捺下怒氣:“我越來越懷疑,你並不是我方震的兒子,當年是被人掉包了。”

方曜自知失言,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,方晞已經驚喜的抓住父親胳膊:“爹爹,你說的是真的嗎?我也覺得方曜不該是我親哥哥。”

方震聞言眼神一寒,他只是一句氣話,卻不料方晞就這麽期待是真的,他嚴厲的盯著她看了許久:“你還沒有對自己的親哥哥死心?”

方晞眼中的驚喜頓時化為泡影,低頭避開父親質疑和蒼涼的目光,小聲囁嚅道:“哪有啊,我早就已經知錯了,爹爹你應該相信女兒的。”

正在這時,他們頭頂上方傳來整齊有序的軍靴踏步聲,似乎有幾百人之多,還有小聲議論:“今天咱們沈將軍應伊斯蘭那邊的王子和曼蘇爾元帥脅迫,將十萬匹戰馬和一萬名年輕女子送到敵人軍營裏,還將咱們敦煌城的兵器砸毀十萬件,真的可以換回皇帝和夏存元帥嗎?”

“很難吧,那些敵國蠻子在咱們華夏邊疆縱橫了幾十年,好不容易這次得了最大籌碼,將我們的皇帝和元帥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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